【新國會online】人權律師衝進立院!邱顯智如何帶領時代力量在國會走出新路,讓太陽花繼續發光?
採訪:楊方儒、張詠晴/撰文:張詠晴
2020-05-07 11:15

「有些事情若你持續去做,就像是造橋鋪路,造好了橋會一直留在這,而這樣正當性強的改革,以後就會一直在社會中固定下來。」名列時代力量不分區立委第二名的邱顯智,在接受《KNOWING新聞》專訪時如此說道,目光如炬,像力抗風車的唐吉軻德。

從列席洪仲丘案、關廠工人案、鄭性澤冤獄案、大埔拆遷事件陳為廷向苗栗縣長丟鞋案,到太陽花參與者的義務辯護律師,邱顯智參與的每件案子,都處於風口浪尖,有人叫好,有人潑冷水,邱顯智不改其志,只為求判決公平而努力,為抗議無辜者被判死刑而大聲疾呼。公平二字,邱顯智奉為圭臬,也時常掛在嘴邊。

外界稱他為「人權律師」其來有自,這個來自嘉義奮起湖農村的純樸男子,因嚮往落實公平正義,一路苦讀到海德堡大學法學博士候選人,更常因心疼受冤受害人,甘願為弱勢免費辯護,以致於至今他仍是無殼蝸牛。

他顛覆外界對於律師多金且咄咄逼人的想像,他是這樣一個正義感十足,又感性熱血的男子,未見其人便可聽見他的招牌咯咯笑聲,談起不公不義他比誰都激動。

若論一條為公平正義拼搏,為人平反的路要如何走得長長久久,邱顯智或許最能說分明的人。

「希望國防部徹底檢討軍中文化、了解個案真相,才能徹底改造結構性問題!」針對近期陸軍269旅黃姓中尉自殺身亡案件,邱顯智在記者會上稍稍加重了語氣,沉痛地表示。

一大清早,邱顯智便已經一連召開兩場記者會,除了希望黃中尉輕生案沉冤昭雪,也在另一場記者會上,針對紓困貸款發放議題,為艱困企業與弱勢勞工請命,指出公股銀行設懲罰性質KPI不合理,應修正為獎勵性質,且核貸標準也要再放寬,呼籲政府應把紓困貸款,真正送到需要幫助的人手中。

即便在2019下半年,邱顯智歷經時代力量黨內路線之爭,面臨創黨同志退黨出走的挫敗,又為負起政治責任辭去黨主席職務,政治道路上的起落並未改變邱顯智的初衷,為捍衛公平正義,為了未竟之業,他一直與弱勢的站在同一方。

只是這一次,他不是在街頭參與社會運動,不是在平反冤案的法院現場,是真正走進了國會。邱顯智為什麼願意一頭栽進政治裡?人權律師在政治路上,又會如何突圍? 

得到百萬政黨票之後,仍堅持「做小事」

2020年大選,面對路線問題無共識、民眾黨瓜分選票、民進黨打壓,時代力量政黨票在風雨飄搖下,最終仍逆風衝破109萬票,在國會中斬獲3席立委席次,儘管5席提名區域立委全軍覆沒,時力總算挺過泡沫化危機,居國會第四大黨。

時力陣容在國會大換血後,邱顯智立刻被視為「戰神」黃國昌的接班人。對比太陽花學運催生出的學運領袖們,黃國昌、林昶佐自有其明星魅力,邱顯智在立院中相對較為含蓄,但這位人權律師仍有其英雄特質。

他正直敢言、坦率也幽默,關注的議題總以基層人民為出發點。

新竹縣寶山鄉園區去年發生一起重達900公斤指示路牌倒榻,砸死路過騎士的死亡事件,邱顯智跳出來痛斥鄉公所並未負起國賠責任,並呼籲交通部勇於承擔,規範路牌檢測機制。

台灣放射師的工作必須近距離與病患接觸,卻被衛生福利部獨漏在「醫療機構因應COVID-19感染管制措施指引」之外,邱顯智也為抗疫醫事人員請命,呼籲政府讓放射師照X光時,得以穿著防水隔離衣,並給予其他醫事人員每班3000元津貼。

監所收容人一周只能領一片口罩,監所管理員擔憂,台灣監所也會如國外爆出監獄群聚感染狀況,邱顯智立刻拿起電話,直通矯正署署長辦公室,希望為收容人在防疫期間爭取口罩,最終獲得了讓收容人每天能有一個口罩,以及讓收容人家屬從市區寄送口罩進監所的承諾。

除了推動公民投票權下修至18歲、反紅媒相關修法、公益揭發保護法草案等備受社會關注的修法,那些佔不了新聞版面,但真正是「民之所欲」的事件,時常是邱顯智質詢的焦點,因為經常是因為國家體制的不完備及法律的漏洞,讓弱勢案件一而再,再而三的發生。

「在國會裡,『做小事』很重要!」正如同時代力量也正以自己步調,篤定在國會內匍匐前進,邱顯智並不在意自己提出的,都是一些關注度不高、相對冷僻的議題,就是因為這些議題長期被忽視,才更應該被立委提出,讓弱勢族群在國會中被看見。

正如同改革絕非一蹴可幾,邱顯智並不期待一夜之間,那些被壓榨的勞工、冤案當事人和弱勢族群就大幅減少,但他強調,認真去看待市井小民的痛苦,就像是「拴緊每一顆螺絲釘」的過程,也只有苦民所苦,一點一滴累積社會對時力的信賴感,經年累月,民眾才有可能把信賴感轉化為支持。

「說實在的,我從來不會覺得小黨就沒辦法成事,關鍵在於,你的主張是不是能得到認同!」

過往多次擔任辯護律師的經驗讓邱顯智意識到,即便沒有政黨力量,沒有經費,沒有席次,只要是為對的事情做努力,明確立場及主張,那麼這個好的主張就能得到社會多數支持,推著社會往前走,「像是華航英文譯名正名問題,在被時力提出後,就引發社會上越來越大的迴響。」

邱顯智同時也強調,作為小黨其實也有好處,因為縱然時力似乎與民進黨之間存在某種公約數,但時力相對沒包袱,不必處理大黨內部的分歧與派系,甚至可以在關鍵時刻,真正發揮監督執政黨的職能。

熱血律師衝進立院!

因為擁有律師背景,以時代力量不分區立委第二名之姿進入立院後,邱顯智並不須花太多時間來適應新工作內容,他收到的陳情更多,接觸的領域也更廣,其臉書粉專儼然成為了線上服務處,陳情人甚至願意遠從新竹、屏東等地紛至沓來。

「民眾會願意跟你接觸、願意給你機會,我覺得這經驗很寶貴!」 時力揭弊打貪的形象深植人心,邱顯智的人權律師稱號廣為傳頌,兩者相結合,讓邱顯智的case接不完,這同時也讓這個憨慢講話,卻總能在結巴中,聽見他對小老百姓關懷的律師,更能接上地氣。

除了身處交通委員會,必須應對台鐵、華航運作問題之外,邱顯智也身兼時代力量黨團總召一職,在各個委員會之間忙碌奔波。即便分身乏術,邱顯智卻是樂在其中。

他說,自己其實樂於到每個委員會到處發言,因為除了得針對不公平、不平等做改善,也要盯緊每件小事,讓好的事情維持原本的樣子。

「抽中交通委員會對我來說,其實是一件非常棒的事!」邱顯智咧開嘴,咯咯笑著說道,縱然交通委員會並非他的第一志願,但他卻樂在其中,只因但凡交通委員會可以接觸到的事物,都與民生相關,像是列車超速防護系統(ATP)的漏洞、小客車租賃業者受疫情衝擊等,形形色色的議題都仰賴其深入研究。

但立院畢竟不是理想國,一向樂觀的邱顯智,也在上任三個月以來,有過不小挫折。

「立委在國會沒有調查權跟聽政權,這比做律師還不如!」邱顯智難掩失落地說,律師向法院遞閱卷狀時,法院一定會同意閱卷,但行政機關卻可以不給立委資料,導致立委在國會職權受限。有時候他一聽,就知道官員在謊話,卻也無可奈何。

他以今年3月中旬發生之元大原油正2 ETF下市爭議事件為例,指出迄今元大以及其他券商帳戶交易合理性分析報告尚未完成,相關部門也不願提供相關資料,以至於此案難以推進。

「很生氣的時候,就只好靠吃抒壓一下!」邱顯智半開玩笑,咧開嘴燦爛一笑。隨即又道,他很清楚時代力量要在國會中扮演的,就是監督執政權的角色,因此他暗下決心,必須在四年裡實現「國會改革」,希望藉由持續揭弊打貪、對國會調查權與聽證權等做出改變,讓國會不要只是一枚橡皮圖章,不要再只是欽羨國外國會的完善職能。

「有些事情若你持續去做,就像是造橋鋪路,造好了橋會一直留在這,而這樣正當性強的改革,以後就會一直在社會中固定下來。」邱顯智這麼說道,目光如炬,像力抗風車的唐吉軻德。

過去一年,時力經歷重大變動,本屆包括邱顯智在內前進國會的三位立委,與黃國昌風格迥異,少了明星光環後,時力也的確不如從前吸睛,然而邱顯智說,進入「後黃國昌時代」的時力,體質仍未變,和人民站在一起,也一直時代力量的精神所在。

關於時力,關於年輕人對時力的信賴感

「我自己年輕的時候,也有過很喜歡的政治人物,我永遠記得,當發現他做了貪贓枉法之事,我是多刻骨銘心的失望跟難過。」

邱顯智感性地表示,發現自己崇拜的政治人物崩壞的那刻,他瞬間被很大的失落感衝擊,「所以我會特別在意,也特別注意學生對我的評價,因為我知道這些年輕人的反應是假不了的,就像年輕的我一樣。」

說完邱顯智再次發出了咯咯咯的招牌笑聲,接著他正色說道,而這也是時力一直在做的事,包括辦校園講座、開啟對談聽進去年輕世代的聲音,包括不負年輕人期望,包括時力的所作所為都要是可以預期,並可以信賴。

因此邱顯智將優先處理並解決年輕人關注的議題,在這方面他只問議題,不問黨派。上屆時力曾提出投票門檻下降為18歲的修憲案,本屆會期捲土再來,攜手朝野各黨團委員,盼在此會期將修憲案送出立法院;年輕人買不起房是常態,所以時力高舉居住正義大旗,為落實實價登錄2.0、囤房稅、不動產交易透明化等,在立院中持續努力。

多年前的太陽花學運,讓佔領成為了2014年的關鍵字,為爾後幾場社會運動賦予了動能,也讓青年參與政治,從太陽花學運後逐漸成為真實,若由後見之明來看,抗爭仍未止息,而時力也一直憑太陽花的能量,民主的光,懷抱當年的改革理想,在體制內做衝撞。

作為時代力量的創黨黨員之一,邱顯智當然知道這一路何其難行,但做對的事,要投身改革,每一次都如同難產般緩慢而痛苦。

即便如此,過往經歷讓他清楚記得,如果因為怕難而不做對的事,因為害怕而低頭,是會讓人感到羞愧的。

「你認真去做的話,人民不會忘記這點的!有認真跟沒認真做事的態度很不同,當你一直認真去做,漸漸就會發現,跟你一起走的人突然越來越多了!」邱顯智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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